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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德湖熙宁二年1069年 北宋 · 曾巩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二六三、《元丰类稿》卷一九、《曾文定公集》卷八、《四明图经》卷四、《黄氏日钞》卷六三、《文章正宗》续集卷一四、《玉海》卷二三、《延祐四明志》卷一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二二七一、《文章辨体汇选》卷五八一、成化《宁波郡志》卷三、《名山胜概记》卷一八、四明文献考、《八代文抄》第三二册、雍正《浙江通志》卷二六○、乾隆《鄞县志》卷四 创作地点:浙江省宁波市
鄞县张侯图其县之广德湖,而以书并古刻石之文遗予曰:「愿有纪」。
盖湖之大五十里,而在之西十二里。
其源出于四明山,而引其北为漕渠,泄其东北入江。
凡鄞之乡十有四,其东七乡之田,钱湖溉之;
其西七乡之田,水注之者,则此湖也。
舟之通越者皆由此湖,而湖之产,有凫雁鱼鳖、茭蒲葭菼、莲芡之饶。
其旧名曰莺脰湖,而今名,大历八年令储仙舟之所更也。
贞元元年刺史任侗又治而大之。
大中元年,民或上书请废湖为田,任事者左右之,为出御史李后素验视,后素不为挠民以得罪,而湖卒不废。
刺史李敬方与后素皆赋诗刻石以见其事,其说以谓当是时湖成三百年矣,则湖之兴,其在梁齐之际欤!
宋兴,淳化二年,民始与州县强吏盗湖为田,久不能正。
至道二年知州事丘崇元躬按治之,而湖始复。
转运使言其事,诏禁民敢田者,至其后,遂著之于一州敕。
咸平中,赐官吏职田,取湖之西山足之地百顷为之,既而务益取湖以自广。
天禧二年知州事李夷庚始正湖界,起堤十有八里以限之。
湖之滨,有地曰林村砂末,曰高桥腊台,而其中有山曰白鹤,曰望春,自太平兴国以来,民冒取之,夷庚又命禁绝,而湖始复。
天圣景祐之间民复相率请湖为田,州从事张大有案行止之,而知州事李照又言其事,报如至道诏书,以刻之石,自此言请湖为田者始息。
康定某年,县主簿曾公望又益治湖。
张侯之为鄞,则湖久不治,西七乡之农以旱告。
张侯为出营度,民田湖旁者皆喜,愿致其力。
张侯计工赋材,择民之为人信服有知计者,使督役而自主之,一不以属吏,人以不扰,而咸劝趋。
于是筑环湖之堤,凡九千一百三十四丈,其广一丈八尺,而其高八尺,广倍于旧,而高倍于旧三之二。
鄞人累石堙水,阙其间而扃以木,视水之小大而闭纵之,谓之碶。
于是又为之益旧,总为碶九,为埭二十。
堤之上植榆,益旧总为三万一百。
又因其馀材为二亭于堤上以休,而与望春、白鹤之山相直,因以其山名。
山之上为庙,一以祠神之主此湖者,一以祠吏之有功于此湖者。
熙宁元年十一月始役,而以明年二月卒事。
其用民之力八万二千七百九十有二工,而其材出于工之馀。
既成,而田不病旱,舟不病涸,鱼雁茭苇、果蔬水产之良皆复其旧,而其馀及于比县旁州,张侯于是可谓有劳矣。
是年予通判越州事。
越之南湖,久废不治,盖出于吏之因循,而至于不知所以为力,予方患之。
广德之兴,以数百年,危于废者数矣,繇屡有人,故益以治。
大历之间,溉田四百顷,大中八百顷,而今二千顷矣。
则人之存亡,政之废举,为民之幸不幸,其岂细也欤?
故为之书,尚俾来者知毋废前人之功,以永为此邦之利,而又将与之人图其废也。
张侯名峋字子坚,以材闻,去而为提举两浙路常平广惠仓,兼管勾农田差役水利事,方且用于时云。
馆职1170年12月 南宋 · 吕祖谦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八八七、《东莱吕太史文集》卷五、《文章类选》卷二二、《文翰类选大成》卷一四五、《金华文徵》卷一二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治道有大原,不本其原,徒欲以力救斯世,君子许其志不许其学。
天下之事,要不可以力为也。
忧世之士、喜功名之人,慷慨摩厉,将欲挽一世而回之,其意气岂不甚壮矣哉?
激之欲其急而听者愈缓;
邀之欲其坚,而守者终渝。
未逢其原而倚办于区区之力,固不可耶。
汉至文帝,县内昌阜,烟火万里,仰视成、康虽小歉,俯视春秋、战国以降,则既有馀矣。
痛哭者一,流涕者二,长叹息者六,贾谊之论,何其不与事俪也?
意者危言骇世,姑一快胸中之愤耶?
长沙之归,历变履险,动心忍性,少年之气,剥落向尽,固未易以故意待,是殆必有所以,而论者或未之竟也。
诚见文帝,以如此之质,得如此之时,顾乃湛于庳陋,安于小成,爱之深,望之切,大声疾呼,几其一悟耳。
虽然,诚爱君也,诚望治也。
开道扶掖,岂其无术,何至遂攘臂以仍之耶?
文帝之齿长矣,阅天下之事众矣,四体伸缩,宁不自谙?
乃激其言,张旦夕之忧以迫之,宜其付之嘻笑,待以书生之论也。
若昔圣贤急天下之病,岂后于,稽其猷告,自源徂流,具有条理,未尝置本而言末也。
伯益论来四夷,儆以怠荒;
召公论格远人,首以谨德;
仲尼虑,亦缓颛臾而急萧墙。
圣贤之言,自有次第如此。
序天下之事,所先者外忧,所后者内治,于为治之大原似未深讲也。
当是时,近有专土桀骜之诸侯,远有乘边侵侮之匈奴,汉庭公卿玩细娱而忘远虑,之忧亦岂可厚非哉?
至于不寻其原,遽欲斧其髀而系其颈,则疏矣。
天下之患,懦者常欲一切不为,锐者常欲一切亟为。
甲兵朽,鈇钺钝,养痈护疽,媮取爵秩,各饱其欲,而日朘月削之患,独归国家,是滔滔者既不可胜诛,号为有意斯世者,又复不审前后,不量彼己而轻发之,终无于是。
两者之间,参订审裁,立其本,循其序,摹之于前而收之于后者,此与汉庭公卿俱堕一偏,文帝卒罔知所倚,虽略行其策,迄不能并三五之隆也。
而概尝有闻,肯堕其说于一偏,而挈诸侯、匈奴为发语之端哉?
必将首明帝学,大定其本,而嗜卑惮高,令今可行之言不肯出也;
必将继论储贰,趣择师傅,而刑名惨刻、术数临制之习不能入也;
必将深绝私昵,防微杜渐,而近戚幸臣、干法嫚朝之恶不敢肆也。
今揽其疏,或汎数而置四五之间,或遗落而无一言之及,尚得为知大原乎?
大原既失,无惑乎用力虽劳,言者急而听者缓也。
若夫姚崇在唐,埒之于,则非匹矣。
自下求上,贾谊之于文帝也;
自上求下,玄宗之于姚崇也。
一则蹻足而觊其听,一则虚心而俟其言,孰可同日而道哉?
玄宗始初,清明求治之意如川之方至,钦迟崇之旧德夙望,起于藩维而相之,徯于者何如也?
苟学知大原,则一举其纲而天下定矣。
方且逡巡不拜,历述十事,邀其诺而后就位。
仇敌相交则有盟,市道相质则有券,君相聚精会神之际,而用要约焉,吁,何薄也!
将闿端垂统,基一代之治,而君相畀付之初,已恃要约以为固,则为治之大原已隳矣。
虽力邀强制,仅致小康,时改意衰,必溃决而不可遏。
纽解丝棼,不待观天宝之季,固已兆于开元之元也。
傅说胥靡而暮辅相,以匹夫而躐处父兄百官之上。
《说命》三篇,其对扬何其甚暇而有馀耶?
始之曰「后从谏则圣」,盖溯大原之舟楫也;
申之曰「惟厥攸居,政事惟醇」,盖指大原而示之也;
终之曰「念终始,典于学」,盖造大原而使勿失之也。
合堂同席而议,如甲胄,如衣裳,如官爵,如祭祀,棋布绳联,源流会通,亦非缕数条陈而力邀之也。
然则相天下之道可知已。
肩随管、晏,固不敢以傅说自命,然资权谲,亦足以逆料其君之锐始怠终也。
故及其眷之方新,画是十条,以坚其君之心虑,以终吾世而已,何暇恤其后哉?
考之于史,玄宗渝其约,不待他日,方持国秉之时,既班班见矣。
问以峻法绳下之约,曷为而按钟绍京之狱,犹有待于崇之救也?
问以法行自近之约,曷为而疑王仙童之劾,犹有待于崇之奏也?
问以班序荒杂之约,曷为而许阎楚圭之官,犹有待于崇之却也?
此犹力争而幸胜者耳。
高力士、杨思勖名出宫壸,骎骎乎宦者预政之渐。
薛讷契丹之师,不惟骤弃崇谏,又增重其事权而遣之。
郭虔瓘募兵击安西虽以为不然,已喑默而不敢争矣。
是不倖边功之约,玄宗视之亡如也。
身未去位而约已寒,况上印绶之后乎?
不务格其君之心而以力邀之,此已事之明效大验也。
盖尝读贾谊之书,而得文帝之所以克终。
次姚崇之本末,然后知蛊玄宗之心者,有自来矣,岂独一李林甫之罪哉?
之一书,肆言不忌,前此数十年,必抵诽谤之辟,后此数十年,亦伏非所宜言、大不敬之诛矣。
文帝虽未尽用,不斥不愠,待之有加。
非徒谓容纳为帝王之盛德,实以言路通塞,乃人主切身之利害也。
侈心邪念,阙政舛令,出于我而恬不自觉者,夫岂一端?
而乱萌祸机,群情众论,隐匿壅阏而不得上闻者,亦何可胜数哉?
待言者之饬正宣达,不啻疹之待砭、躄之待杖也。
容养奖纳,此自吾切身利害,其逊其悖,彼盖言者事,吾何为预之哉?
虽气激辞愤,阔于事情,姑善之以劝来者。
自时厥后,冯唐、申屠嘉之属,规儆辅拂,不绝于朝,终置文帝于寡过之地,是固有以召之也。
人主进德之验,他未即见,惟于谏者之言先见之。
言之委曲迁就,是君德未信于人,而犹有所畏也;
言之剀切侵讦,是君德已信于人,而既无所畏也。
委曲迁就,剀切侵讦,在言者之得失则二,在人主为进德之验则一。
之论虽未协于中,文帝独不可自贺而为进德之验乎?
一时风俗,犹皆醇厚,虽前日害之宠者,不过尤其纷乱诸事,所谓求名归过之论,当时之人盖未解作此等语也。
隋炀帝而始有谏以求名之忿,至唐德宗而始有矜衒归过之疑,其所见亦既狭矣。
风雨霜露,无一气而非天;
芽甲根荄,无一物而非地。
天下之善,谁非人主之善乎?
小夫窭人,借隙光以自饰,窃勺水以自多,要不出范围之内。
天覆地载,岂与是琐琐者争衡哉?
炀帝、德宗,忘其君道之大,下与一士较短论长,若闾巷侪辈互相夺攘者,何其小也!
文帝之世此论已立,之所遭,岂直吊湘赋鵩而已哉?
史称姚崇善应变,以成天下之务。
然变或非正,失亦随之,其尤大章明者两端焉。
玄宗在藩,侠气已盖诸王,手锄逆韦太平之难,肇履大位,隽逸英毅,若太阿出柙,莫之敢干,所虑者轻视天下而不自抑畏也。
厖臣硕辅,政当厉之以畏天之诚,启之以尊儒重道之实。
左右规矩,犹惧或肆,复以水济水,投弃准绳,略无龃龉于其间。
日食历差,而以不亏班贺;
太室自坏,而以材朽献谀。
畏天之,典谟训诰,誓命之书,异篇而同指者也。
矫诬上天,一旦破其扃鐍而芟夷之,使其君荡然无所顾忌,驯致渔阳之变,撤其防而导其侈者,实也。
始意不过容悦迎逢耳,亦不自知其祸之至此。
末流泛滥,虽尚存,亦非捧土所能塞矣。
莫大于天而犹不畏焉,于一乎何有?
自有书契,严畏天之以相付者,岂以人君尊无与敌,复借天以压之哉?
兢业祗惧,是乃天心之所存,而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所传之大原也。
上帝临汝,无贰尔心,贰之以莫偏诐之私,则作于心、害于事,凶于而家而国矣。
崇学不足此而遽敢慢之,此崇之大失一也。
崇之捕蝗也,议者方哗,玄宗问焉,以庸儒泥文而不知变对。
除蝗之法,列于古训,杂然而议者,信庸儒也。
玄宗尊儒重道之意,本不自笃,又以泥文不知变之语入其心,使加姗侮。
继自今以往,虽先王之典训不便于己者,亦可以是语断之矣。
张九龄、韩休之去,儒者尽绌,坐于朝、议于堂、捍于边,皆便捷轻锐、知变而不泥文者也,其效今可睹矣。
徒见所谓庸儒者拘挛固滞,遂概厌薄之,亦尝循其本而思之乎?
以一人而制六合,下至众而上至寡也。
群天下之所乐、萃天下之所贵而集有之,虽悍彊很暴,屈首尊戴,无敢不驯者,以君臣之典叙于天,而儒者实品节扶持之也。
今恶庸儒而并废其品节扶持者,是理既泯,万目睽睽,见利则逝,见便则夺,上之人其危哉!
儒者舌敝唇腐,本为谁计,而轻欲销废之乎?
此崇之大失二也。
并置十事二失而委之天下,夫人而能平其功罪之轻重矣。
、崇而论之,所到固有浅深,其未知大原之所在则一也。
明天子方屈群策以图大业,尚论前世,与崇之所条,固已久经乙夜之览,亦既采取而时措之事业矣。
愚不敢复踵其论,顾私窃有所疑焉,幸因奏篇之上而附见其
古之兴王,所以震服天下者,不过一二大政,而薄物细故,则初未尝躬其劳也。
汉高帝约法三章齐威王之诛赏阿、即墨大夫,终身尤可称者财此事,皆足以随世而就功名。
明天子嗣服以来,天造神断,自古庸主依违牵制数十年而不能改者,决之于一日;
自古谏臣恳切覼缕千百疏而不能回者,从之于一言。
大经画、大黜陟、大因革,历数其目,既已兼前代之长,徐计其成,尚未能半。
前代之效,雠耻未复,版图未归,风俗未正,国用未充,民力未厚,军政未核,覆按、崇为汉、唐忧者,亦十居其五六焉。
是独何也?
意者统宗会元,尚有可思者耶?
、齐威之事浅矣,然就其规摹论之,亦粗能持其初者也。
如使约三章之明岁,而苛法复生,诛赏阿、即墨之后日,而嬖倖复听,则首尾衡决,人谁信之哉?
今日大政数十,皆绝出汉、唐之表,惟其统宗会元者,尚有可思。
故除一弊事,是一事而已也;
去一小人,是一人而已也。
四海九州之广,万官亿丑之众,博揽远驭,焉能无毫发之遗哉?
德意志虑,所示者未及遍孚,所遗者已或先见。
命令之布,黎献稚耋,䜣怿未已而惶惑继之,激昂未已而解弛继之,惕息未已而侥觊继之。
向若淳固专壹,无间杂之病,则所谓大政数十者,出其一二已足以鼓舞群动而立丕丕之基,宁至宵旰十年,尚勤愿治之叹乎?
此愚所以冒昧而献统宗元之也。
诚储神为治之大原,提其统,据其会,则出治者无一出一入之累,而观治者亦无一喜一惧之移矣。
讲大原之所在,閒燕咨访,将有人焉,愚不敢躐等而议。